第二百八十七章 疲惫(1 / 1)
对手只一人也,最前方的八位外门弟子却仿佛面对天地之威。 新拜入师门的张小虎也在其中。 他们为恐惧所摄动弹不得,旋即被掠过的荒沙带倒。 洪范冲至殿前。 石阶上,裘敬安之前还有六人,分成三行。 第一、二位真传弟子长臂出掌,被面前腾起的沙流掩去目标。 洪范自中线撞开沙幕,轻松穿越。 第三、四人用的是左右开碑掌法。 力量不俗,速度却太慢。 洪范以火云掌轰中第三人肚腹,沙刺穿透第四人小腿。 数阶驰过。 最后两人心下发急,打出摧心掌法。 洪范没有再避,而是左右出手硬接双掌。 浑然五脉的真气汹涌,将两位贯通高段轰得倒飞而出。 仇敌之间再无阻碍。 洪范飞步跃起,重拳击出,火劲四溢。 雪崩之轰鸣,亦在此时攀至最高。 裘敬安双目微眯。 面对凶猛拳势,他不躲不避,却一把扯住将要跌在身边的大弟子,拦在身前。 一瞬之间,洪范到底是犹豫了。 他止拳收势,身位却难变化,被以逸待劳的对手一掌命中右肩。 疼痛立时泛开,洪范口中咳血,却觉得爽快。 【你果然是该死之人!】 裘敬安借力滑退一丈,再要伺机出手,便见到沙流在身前席卷,顷刻间依附对手周身。 两米五高的金甲巨人压迫过来。 洪范下砸拳,被反掌格开。 裘敬安并指如剑,闪电直插。 这一记剑指捅入洪范腰际两寸,旋即被卡住锁死。 危机感如手掌般攥住了裘敬安的心脏。 洪范手刀下切,掌缘锐化如刃。 一只断腕落地。 血喷如泉。 【我要死了吗?】 裘敬安看着断臂,思维刹那游移。 疼痛还未到来,他已有了答案。 【我要死了啊。】 抬眼,金色巨拳兜至。 头颅像西瓜一样爆开,红白两色的汁液糊上了沙甲。 无头尸体朝后仰倒。 行云观的弟子们不敢再动。 潮音渐散。 洪范撤去沙甲,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远处,实体般的雪雾腾起又落下。 他见到山岭抖落久滞的冬衣,在阳光下露出锋锐的棱线。 ······ 洪范没有马上离开结虬山。 裘敬安一生钻研掌法,着实有些东西。 刚刚命中洪范肩头的一掌,配合阴柔内劲,将中府穴附近的经脉打断。 这种伤势不能拖着。 洪范迅速下山,找到之前那个洞穴。 不一会儿,刚回来没睡多久的棕熊又哀嚎着奔了出去。 洪范端坐洞内,仔细行功梳理伤势,确保不再恶化。 然后待真气恢复,他才启程往第三处去。 自行云观往北六百里,是伯阳城段家庄地界。 洪范抵达时刚到午时。 山谷间没有雪。 伯阳城比西京地理上更南,又夹在两山之中,是以早早地拥抱了春天。 距离洪范上次进食,已隔了十二个时辰。 他不得不吃点什么了。 在林中兜了半圈,洪范逮住一头獐子,不用调料,以炎流烤着吃了半只。 武者食量很大,也很耐饿。 洪范本来是打算吃结虬山里的那头熊。 但一是借了人家的洞,二又不想带着一肚子肉食飞翔徒增消耗,最后才作罢。 獐子肉略有腥臊。 这让洪范越发焦躁。 他意识到自己出了纰漏。 盛怒驱使下,洪范一拳打爆了裘敬安的脑袋,以至于没法拷问一句敖家三人的去向。 他向来不犯这种错。 于是洪范强迫自己耐下性子打坐,直到戌时正才出了林子。 此时,冲脉已打通至八成半。 立足山腰,他投出视野。 山林沉沉。
长夜横压如幕。 唯有谷中庄子以灯火烧开一角。 洪范往灯火处行去,听到风中极深处传来缥缈的鸣音,好似群山在呜咽。 黑暗竟有了重量。 喘息有些费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洪范知道自己很疲惫。 不只是肉体,更多是心灵。 元宵节以来十几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觉。剧烈的情绪波动更是损耗心神。 段家庄就在眼前了。 依稀可见提着灯笼的青壮年正在巡夜。 洪范脑子里起了个声音。 【潜入,刺杀,拷问。】 是理性在说话。 然而他旋即感到强烈的厌恶,被迫把这个念头挤出脑海。 正因为詹元子死于见不得人的刺杀。 所以复仇才必须光明正大,为他人所见证。 洪范沉沉吐气,径直沿大路入了庄子,往段家族地前叫门。 “凉州掌武院缇骑洪范,要见段立成。” 黑夜中,一盏盏灯火亮起。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这时候有缇骑找上门,段立成比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与曾道奇不同,他立时做了最坏的打算。 是以双方见面的地方居然是段氏演武场。 火把噼啪舞动。 “阁下所来何事?” 段立成问道。 借着光,他能看到洪范膝盖、胳膊,与前襟上的血渍。 “夜半鬼敲门,何不想想亏心事?” 洪范笑道。 “故弄玄虚!” 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他与段立成同样魁梧,行动间能看出有浑然境修为。 段立成制止了族人。 “阁下不妨言明。” 他鼓起最后的侥幸,说道。 “朝日府,詹元子。” 洪范牙关挤出六个字。 段立成默然。 风卷过火。 光映着场边的段字大旗。 旗又兜住风。 “阁下是要拿我还是杀我?” 段立成问道,气势弱了下去。 洪范没有马上回答。 “你知道敖家三人的去向吗?” 他反问道。 “不知道。” 段立成答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没理由替他们隐瞒。” 此言诚恳。 “好。” 洪范点头。 “那我就是来杀你的。” 段家人群一阵骚动。 许多话顺风传入洪范耳朵。 “狂言妄语。” “他是缇骑……” “天王老子也不行!” 声势愈演愈烈,直到被段立成的呵斥打断。 “肃静。” 他踌躇片刻,扫了眼族人,猛地上前两步,扯开领子朝洪范吼道。 “我不还手,你来杀我便是!” 满是胡须的脸已涨到通红。 但到这光景,族长说的也不算了。 “不可。” 另一位胡须半白的老者踏出人群。 洪范看得出,他亦有浑然初段修为。 “今夜若让一个小子在我们的演武场上杀了家主,那便是折了咱家的脊梁!” “以后姓段的还练什么刀?” 人群彻底鼎沸。 他们往四面散开,将缇骑围在中心。 “你怎么说?” 洪范朝段立成安静发问。 “少废话,放马过来便是!” 一位贯通刀手替后者回道。 段立成自族人手中接过环背大刀。 事已至此,他半推半就地重燃了生的希望。 一位浑然巅峰,两位浑然低阶,十四位贯通,此外还有十八位凡人弓手的远程威胁。 洪范面对着三十五人的包围。 他双目微瞑,长声轻叹。 “荒沙无情,尔等莫怨!” 沙铸战甲拔地披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