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新官上任(三)(1 / 1)
在海安的第一顿饭是皂隶和弓兵们做的,酒菜也是皂隶和弓兵们凑钱去街上买的,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尽管对习惯吃辣的韩秀峰而言,他们做的菜不太合口味,但韩秀峰还是借花献佛,借他们的酒表示感谢,并表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孝敬的银钱没收,接风的酒席吃了,储成贵和姜槐等皂隶弓兵总算松下口气。 吃完中饭就开始把铺盖往二堂两侧的屋里搬,搬好就陪着潘二上街买木头和油盐酱醋等生活所需的东西。而刚被聘为西席的李秀才只能把行李搬进内宅,既然做幕友就要守做幕友的规矩,从今往后他不能再管衙门里的事,甚至不能再跟皂隶弓兵们接触,只能呆在内宅做过悠闲的教书先生。 张士衡怎么也没想到来了海安依然要读书,趁李秀才收拾屋子的空档,跑到大堂缠着韩秀峰哀求道:“韩叔,我真不是读书的料,您就别为我花这个冤枉钱了好不好?” “士衡,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为啥要背井离乡?”韩秀峰一边翻看着皂隶和弓兵的名册,一边低声问。 “全是为了我。”张士衡苦着脸道。 “这就是了,他要是晓得你不好好念书,一定会很失望。”韩秀峰放下名册,抬头看着他道:“而且念书既是为你自个儿好,也是在帮我。” “帮您?” “嗯。”韩秀峰示意他走近点,凑他耳边道:“李秀才做你的先生,他就不好再插手衙门里的事。从今往后,你寸步不离的跟着他,最好连内宅都不用出。想买啥让潘二帮你去买,想吃啥跟大头说,明白不?” 张士衡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听韩秀峰这一说立马笑道:“晓得了,韩叔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盯住李秀才。” “李秀才是你喊的吗,应该喊李先生!”韩秀峰脸色一正,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士衡,古人云‘少小不努力,老大徒悲伤’,让你念书真是为你好,现在不用功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再说念书容易吗,多少人想念也念不成,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再把自个儿当个不懂事的孩子。” “韩叔……我……” “你啥你?不是叔吓唬你,从今往后叔会定期考校你的学业,要是不好好学、要是学不好,别怪叔责罚你!”看着张士衡,韩秀峰不由想起自个儿那从未见过面的娃,想想又说道:“你很聪明,又有底子,叔相信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张士衡不敢再回嘴,只能很不情愿地回内宅。 他前脚刚走,大头就从二堂跑了进来。 “四哥,那些弓兵不老实!” “咋不老实了?” “你不是让他们搬进去住吗,就搬了两个,其他一个也没搬!”大头气呼呼的紧攥着拳头,就等韩秀峰发话好去收拾那帮不老实的家伙。 韩秀峰并没有生气,而是笑道:“大头,弓兵算不上兵,也不会开工射箭,人家跟壮班的青壮差不多,做弓兵只是徭役。他们的家全在附近,农忙时要回去种地,晚上没啥事自然要回家干点农活,不然一年只有一两八钱的工食银,咋养家糊口。” 大头想想又问道:“姓储的和姓姜的呢?”
“他们是衙门的皂隶,一年能从衙门领六两银子,他们的家离这儿也不远,所以两个人轮着当值,晚上只有一个住在衙门。” “还要给他们银子?” “放心,这银子不用我们给。” “不用我们给谁给?” “跟我的官俸和养廉银一样全是州衙给。” 一提到这个,大头忍不住笑问道:“四哥,朝廷给你多少官俸,给你多少养廉银?” 韩秀峰一边接着翻看皂隶弓兵名册,一边笑道:“俸银每年三十一两五钱二分,养廉银每年八十一两。是有点少,不过做官可不是靠啥子官俸和养廉银。” 正说着,守门的弓兵跑来禀报。 海安话真难懂,韩秀峰问了半天才弄明白原来是有人求见。 余有福和苏觉明到了,二人一进大堂就跪拜,大堂里又没外人,韩秀峰急忙起身让他们无需多礼。再次见着余有福,大头最高兴,禁不住问:“余叔,我们早上就到了,你咋到这会儿才来?” “我要办正事,”余有福好奇地环顾了下大堂,坐下叹道:“少爷,以前总听人说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那会儿我还不信,到了这儿才晓得那话有道理。” “有啥道理?”韩秀峰饶有兴致地问。 “海安不算大,白米镇离海安镇也不算,可两个地方的口音就是不一样。海安南边的几村,就是跟如皋交界的那些地方,不光口音跟海安不一样,连风俗都不一样。说出来你都不会信,爹在这儿不叫爹,而是叫爸。娘在这儿不叫娘,而叫麻麻。” “有点意思。” “还有更有意思的,爷爷在这儿不叫爷爷,反而叫爹爹。少爷,你说好不好笑?”余有福从大头手中接过茶,接着道:“再说风俗,运盐河边上和北边的那些村子,要是家里死了人,三年不能放鞭炮,说放鞭炮会把死了的先人眼睛炸瞎。可靠如皋的那些村死了人,不放炮就是不孝顺!” “所以说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韩秀峰笑了笑,旋即话锋一转:“余叔,大头,俗话说入乡随俗,我们以后全要学本地话,我晓得这很难,但至少要能听懂,不能跟聋子似的人家说啥都不晓得。” “是要学,这几天跟着觉明,我已经能听懂一些了。” “是吗,余班头,没想到你学这么快!”苏觉明晓得余有福是韩四的长辈,不失时机地恭维了一句。 “你是没去过我们巴县,去了就晓得我们那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大码头,天南地北的人全有,要是连人家说啥都听不懂,怎么在衙门当差。”余有福得意地笑道。 “余叔,我们到了海安还是说海安的事吧。”韩秀峰笑看着坐在他身边的苏觉明,好奇地问:“觉明,这几天有没有播种?” “有,而且不少。”苏觉明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刚整理好的名册,恭恭敬敬地呈上:“韩老爷,您不让我先来打探,我真不晓得海安竟有这么多为非作歹之徒。我这才离开海安几年,我在时真没这么多,真是世风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