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肉白骨（1 / 1）
寻仙四脉里面，炼神反虚讲求的是神魂永存，登天门说的是登天门得道成仙，转世轮回更不用说了，就是神魂转世轮回以求永生。 这三脉的玩儿法，更多的还是要舍弃肉身，求一个灵魂和精神的永存，听着就是虚的。 反倒是我们这肉白骨一脉，讲的是肉体长存，所谓活死人肉白骨，不借助外力就永存于世，才是修成真仙，真正长生。 听我说到这儿，李建国咧咧嘴说你们这封建迷信之间还相互看不起了，谁比谁科学啊，不至于不至于。 我眉头一皱说道你小子还想不想听了？不想听拉鸡巴倒。 李建国连忙涎着脸说听听听，这可比老人讲古好听多了，前段时间我在录像厅看了个电影叫《天朝国库之谜》，里面又是太平天国又是日本青龙会间谍的，都不如你这有意思。 我接着说道，按照古籍之中的记载，古代长生的人一直都有，彭祖活了八百岁，洞仙传里面有个宛秋先生活了一千多岁，唐代广异记里面还说有人在海外遇到了徐福，也活了一千多年。 往小了说，咱也不提什么长生不老永生不灭，黄帝内经有云，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行动不衰，意思是上古之时的人最少也能活个一百岁，而且还活蹦乱跳没什么衰老迹象，咱就追求个一百岁负重二十公斤越野五公里不过分吧？ 我们老张家祖传的这个肉白骨一脉，就是想要找到上古之人长生永存的秘密，做到肉身不朽，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炼制长生宝药。 按照老祖宗的说法，古代那些帝王将相追求长生的也不少，而且往往能招揽全天下的奇人异士，炼丹修仙，这里面往往就有成功的，长生不死升仙之后，或有丹方，或有宝药留下，总能流传一二，我们肉白骨一门追求的就是这些丹方宝药，以求肉体长生。 李建国听得津津有味，此时恍然大悟，说这不就是和现在时兴的保健品一样吗？我看那什么太阳神口服液、中华鳖精之类的，和你们这什么宝药没啥区别。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正是一轮轮保健品浪潮席卷全国的时候，那会儿最出名的有什么太阳神口服液、中华鳖精、红桃K、三株口服液等等，引起全民热潮，至于后来中华鳖精被发现全厂只有一只宠物鳖，所谓的鳖精完全由糖水勾兑，那就是后话了。 我说我们祖传的这本《登仙宝卷》里面讲的主要就是一些古代王侯将相炼丹服药的事情，而且大都比较偏门儿，甚至还有几处所谓的洞天密穴所在，据说是那些成仙者尸解的衣冠冢，里面有他们留下的仙药，你还真别说，这套路话术和现在电视上那些保健品广告贼像，无非是把电视上的专家换成了某个寻仙问道的前辈的笔记，反正我是完全不信这玩意儿，小时候当杂书看过几遍，里面的故事倒是记得八九不离十。 据我奶奶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倒是钻研过这本书，最终却英年早逝，那个地底破庙里面的道士，应该也是肉白骨一脉的人，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李建国拿起那本《登仙宝卷》，嘬着牙花子说可惜了咱爷和那些前人的无穷智慧，你说这世上真有修炼成仙长生不死的吗？会不会他们成了之后都憋着坏藏起来谁也没告诉？ 我一把拽过《登仙宝卷》，随手丢到抽屉里，说你可拉倒吧，这都什么年月了，人类都上月球了，科学技术都是第一生产力了，你还信封建迷信这一套？我也就是见到地底那个道士唏嘘感叹一下，现在咱们第一桶金算是到手了，趁早想想怎么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面遨游起来，咱也做个弄潮儿弄个百万富翁当当。 听我说到第一桶金的事儿，李建国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把黎发财留下的提包打开，就见里面是一捆捆的大团结，总共是二十捆，扎得整整齐齐，还散发着油墨的气息。 李建国轻轻抚摸着这些钞票，脸上带着农民伯伯丰收的喜悦，说对对对，封建迷信要不得，还是要相信科学，你说咱们这钱该咋花？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钞票，摸着就是舒坦，要不咱存银行吃利息得了，二十万存个死期，一年能赚两万，咋也够花了。 九十年代初的银行存款利率在十个点左右，定期存款利率更高，二十万存一年变二十二万。之所以当时的存款利率这么高，主要是因为居民收入低存款少，银行贷款业务又暴增，需要揽存放贷，形成钱荒，所以存款利率高得离谱。 我咧咧嘴说李建国瞧你那出息，一年十个点的利息你就满足了？就你这小富即安的心态，还怎么实现四个现代化迈向新世纪？现在二十万都有了，咱也算是小有资金，怎么也得去南方再进一批货，倒到莫斯科说不定就能变成一百万，再搞上几个来回，咱也从老大哥那里弄几架飞机回来，支援国家航空事业建设。
李建国被我描绘的宏伟前景馋得一愣一愣的，咽了咽口水说咱也能当大倒了？人家四架飞机赚一个亿，咱也不求多，弄上一架飞机赚上一千万，这辈子都有着落了。 看他这财迷样我也懒得理他，点上一支烟往破旧的太师椅上一靠，说你们那个厂子几百号下岗职工，想要盘下来起码也得几百上千万，到时候咱就把厂子盘了，让大家都有口饭吃，我就不信了，以前那么牛的厂子，还能把人给饿死？ 李建国叹一口气，把钱放下说原来凡哥你还惦记着大家伙儿呢。 那会儿大下岗的浪潮刚刚开始，全国已经有了几百万下岗职工，李建国老家东北那边是重灾区。他中学毕业就去当了几年兵，退伍后子承父业进了军工厂，厂子在80年代两伊战争期间靠出口装备狠狠赚了一笔，进入90年代没了订单军转民失败，彻底揭不开锅了，李建国也不得不下岗。 那会儿还不叫下岗，叫停薪留职、厂内待业。 小时候我奶奶带着我在东北的那几年，就租了厂里的房子，也没少得到李建国家的帮助，那会儿厂子效益还可以，大家都比较热情，我虽然不是工厂子弟，却也融入其中，深切感受到了东北人民的热情淳朴，住的时间不长，但是颇有家的感觉，留下的都是美好记忆。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以后要是有能力，还是想帮一把。 而且都是经验丰富的熟练工人，更多的还是原本的厂子生产模式适应不了现在的环境，真能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好好办个厂子，可比当倒爷赚钱。 李建国也摸了只烟点上，讲了讲厂子里那些故人现在的情况，基本都是停薪留职，断了收入来源，生活艰难。这些国企老职工一辈子都只会厂子里的技能，下海做买卖也不是人人都合适，极端点的真的要揭不开锅了，别的不提，就胡小军他姥，天天去菜市场捡烂菜叶子，吃得眼睛都冒绿光。 这都算好的，还有骑自行车带着老婆出去做皮肉生意的、大过年包饺子放老鼠药全家自杀的，岂止一个惨字。 李建国说其实他也想给大家做点事儿，只不过以前自己能吃饱都算不错，也没那个本事，现在既然凡哥你提了目标，那现在就上深圳进货去！ 我说你这个同志只争朝夕的精神是十分可嘉的，不过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从村儿里上洛阳的班车都没有，你就腿着去深圳？出了村儿就让车匪路霸给你劫了。再说了咱们的目标是回去和大家伙儿一起做事业共同富裕，又不是去扶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得先有个章法，赚个一千万再展开行动，当务之急是赶紧睡觉，养足精神，再去战天斗地。 说着拿出斑驳的搪瓷脸盆，从暖壶里倒了一盆热水，洗了脚在床上和衣躺下。 李建国被我说得心服口服，在另一头躺下，把那二十万现金全拿出来，摞成一个枕头的形状，这才心满意足枕着钱沉沉睡去。 他是真困了，不过我自从见到地底那个道士之后，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现在虽然松弛下来，却还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闲来无事，索性把从地底古庙里面带出来的那本破旧笔记又翻出来，躺在床上打着手电看了起来。 这本笔记挺厚，除了最基础的药物服用体验记录之外，还有一些人生感悟、道学感观之类的记述，外加零散的游记之类的东西。 想来这道士认为自己吃了什么宝药之后一定能长生成仙，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整个人都比较轻松，想要留下点人生感悟之类的东西给后辈人看。 至于后来他发现吃的药有问题，写的随笔就有遗书的意思了。 我随便翻着看，突然摸到书封的一面似乎有个夹层。 那绸缎书封经过几十年的地底时光，早就已经朽烂，用力一撕就撕开了。 随后几张泛黄的纸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连忙拿手电照了照，就见前面三张是一些手绘的地图，第四张则是一张黑白照片。 只是看到这黑白照片的瞬间，我不由浑身寒毛倒竖，头皮发麻。 照片上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