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淹死会水的(1 / 1)
三姨夫不拆穿这些人理由也很简单,他是为了那些真的有需要的人。 三姨夫后来曾跟我说:“当时,我如果赶走了他们,那些不好意思来吃饭的人,就也不敢来了。” 我明白,三姨夫是自己也苦过、难过,他知道能去吃白食的人,除了少部分道德败坏的人以外,大部分还是真的遇到了难事。 这些人虽然囊中羞涩,但他们心里的道德水准并不低。 一个谁来都可以吃白食的环境,可以减轻这些人的心理负担。 而三姨夫一旦开始驱赶那些“习惯性吃白食”的人,那些真的需要帮助的人,就也不敢再来吃了。 我好奇地问三姨夫:“没人给钱,生意也能坚持下来吗?” 三姨夫憨厚地一笑:“那怎么可能?” 是啊,总有人跟我说,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他们那是不肯把自家真正的生意经告诉我。不过,我有我奶奶。 我奶奶告诉我,国人做生意,就是人情投资。 人情讲究一个有来有往,能互惠互利的,才能有将来。 生意主要也讲究一个财如流水,循环往复才能越做越大。 我小时候倒也问过,那与外国人做生意讲究什么? 我奶奶沉默了,拿出舅爷给她的信,反复翻看比对之后,才总结了四个字:唯利是图。 奶奶跟我说,跟外国人做生意,都是先小人后君子,能就做一锤子买卖,不要轻易立下长期盟约。 我当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以后也基本上没有验证这个人生经验的机会。 不过,三姨夫家的事情,却让我验证了一半奶奶说得国人做生意的生意经。 三姨家的小饭店,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季度,就宣告破产。 彼时的三姨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三姨夫是坚持到了连那两间平房的租金都付不起之后,才正式结束了小饭店的营业生涯。 不过,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回海津上学了,是下一段故事才会讲到的部分。 我这一年暑假,我还干了一件如今回想起来特别二的事情。 全国范围发洪水,我们表兄弟三个居然约好了去河边戏水。 三姨家的饭店后面就是火车站,火车站后面有很大一片石头滩,再后面才是一条河。 这条河属于滦河水系的支流,枯水期时,比如今双向四车道的马路宽不了多少。 但在98年仲夏,它的宽度涨到了枯水期时的三四倍。 其实,往年我来外婆家过暑假,很不愿意去河边玩耍。 因为石头滩很难走路,河离我们又远,我虽然会水,但我其实不是一个勤快人。 但这一年不同,河里涨水极多,已经完全淹没了石头滩,只需要跨过铁道,就可以进入戏水模式。 哪一个男孩子,能再仲夏时抵抗冰凉河水的诱惑呢? 尤其,是在午间最热的时候。 尽管学校与家里都曾三令五申,学生放假时不可以去坑、池、河、沟……等等地方游泳。 但这对我们这些胆子比年龄大好几倍的孩子来说,已经算是老生常谈,没有什么约束力。
你看,学校还不让你们放假去三厅一室呢,你们谁遵守了啊? 这一日,两个十一岁的哥哥,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弟弟,三个人来到了河边。 我们平时就在车站玩耍,偶尔还会捡一些货运车厢掉下来的煤块或者铁道下面垫着的石头玩耍。 所以,我们深知铁道与石头滩之间的落差,不敢随便向前探索。 再加上我和表哥还带了三姨家的小表弟在身边,他年纪太小,个子也比我们矮了一尺多,我们可不敢让他下水。 表兄比我大三个月,胆子也比我大一些,他脱光了衣服沿着水边来回游了游。 我一方面是需要护着弟弟,另一方面是还要帮忙看着衣服,所以只能拉着表弟在最边缘的地方趟了趟水。 流动的水是真清凉,暑热在这一刻变得不再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我想如果这个时候,我还能看世界杯就好了。 我的父亲不喜欢足球,或者,严格来说,他不是不喜欢足球,是我家看不到体育频道。 我家要想看比赛,得看中央一台的重要赛事重播。 我对世界杯的全部了解,还是我上学那年,从同学口中听来的。 而我的同学之所以喜欢谈论这些,也不一定是他们真的喜好踢足球。 而是我的小学设有足球特长班,小学时我的学校便经常举办校际足球比赛。 每到这个时候,各班会以班级为单位,选择不同的球队队服,作为班级的比赛服。 所以,如果你当时在我的小学,可以经常看到“校园世界杯”,我们班有一年选了德国队服,决赛是跟身着阿根廷队服的二班踢的。 还有一年,我们选得是巴西队服,半决赛对手是“法国队”。 我发出不切实际的幻想,继续沿着水边朔溪。 虽然在岸边,水流还是有些急,我走得很慢。 忽然从身侧冲出来几个成年人,三女两男,都穿得很清凉。 男的基本都是游泳短裤打扮,女的则比较保守,有两人穿得是连体泳衣,只有一人穿着比基尼。 我想,他们应该是来戏水的成年人。 看来,暑热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仅仅是我们小孩子觉得热,大人也不可幸免。 只不过他们平时工作忙,没有几个闲人能在中午跑来河边玩水。 我谨慎地停下脚步,避开冲进水里的五个大人。 多亏了我走得慢,要不然我搞不好会被这帮不长眼的大人给撞倒。 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又白又壮,另一个则又黑又瘦。 黑瘦的男子个子只比我高了半个头,却指着我和表弟对白壮男子呲牙。 “嘿,还有两个小崽子。” 合着,他到现在才看见我跟表弟。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在这一刻就意识到了对方不像好人。 谁们家好人看见不认识的孩子,当面叫人家孩子小崽子啊? 我拉着表弟转身往回走,心里诅咒他们: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们多加小心吧。 却没想到,心底的腹诽,也会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