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幻灭(1 / 1)
到了当天入夜的时候,米契尔已经带着一车人离开了中心地带,按原计划的真正靠着边沿行驶。 一直到升起篝火准备晚饭,米契尔都沉默着,不像前几天那健谈的样子。 忒休斯有点担心他这异常的模样,他一直跟在迈亚身边,虽然不会像阿黛尔一样直接紧贴着迈亚那么安全,但魔猿攻过去的时候应该也没伤到他才对,难不成是有什么她这种天赋不够的人肉眼无法发现的诅咒? 在捡木柴备用时,迈亚听她这么说,反而用更担忧的眼神看着忒休斯了。 忒休斯被看得有点不舒服地移开了眼: “我本身天赋不够,你有这个能力但是认不出来,有这个担心也是很合理的吧。” “亲爱的,”迈亚把木柴抱在怀里,用空出来的左手拍了拍她的肩,“想得周全是好事,但米契尔先生现在很明显是处于一个幻灭的状态,你难道没有过那种幻灭的感觉吗?” 听着这个调侃的昵称,忒休斯毫不犹豫地拿木柴给了她一下: “说话别这么轻浮,你知道我留下来确切的记忆不多...幻想破灭啊,也有过,那是我十几岁那会的事情了。” “十几岁?具体到几?” “十一二岁,那个时候我刚成为骑士。” “比我还小的忒休斯,”迈亚眨了眨眼,努力想象小忒休斯的样子,“刚成为骑士啊,我差不多明白你幻灭的点了。我小时候觉得大人很帅很酷的,后来十岁的时候彻底破灭了,原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最好。” 忒休斯伸手揉了一把迈亚。 “等等,忒休斯,停,别继续了。”迈亚的头被揉的左右摇晃,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平淡,感觉是被晃晕了。 “语气轻浮的迈亚女士,被人关爱你害羞了?” “不,忒休斯,我的意思是,”迈亚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用刚捡过木柴的手揉我的头发,现在我的头发里全是小碎木头,怎么办。” “......抱歉。” ...... 阿黛尔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垂着头,用一根较长的木头棒子捅着燃起的篝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火快顺着木棍烧到了手上都没发现。 “呀!” “啊!?” 快烧到手指的时候,阿黛尔大叫一声,吓得米契尔猛抬头看这个女孩,以为到了森林边缘还有魔物,拿着燃烧的木棍猛回头看阿黛尔朝向的地方。 就这一下,米契尔的手指已经被火焰燎到了,指尖传来慢半拍的刺痛和灼热,让他直接撒开了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米契尔想踩灭那烧着他的木棍。结果米契尔那摇摇欲坠的鞋底最后一次履行了使命,啪地从靴子上脱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正好拍灭了木棍上残留的火焰。 米契尔就这么保持着单腿站立的动作,和阿黛尔对视着,接受一个孩子看傻子一般的鄙夷眼神。半分钟后,他终于晃了两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米契尔将那顶有点旧的圆檐帽从头上拉了下来盖到了下半张脸上,淡黄色的眼睛露出来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哀声道:
“阿黛尔小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蠢?” 阿黛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冰凉凉的,完全没有要安慰和客套的意思。 脑子发热冲进中心,现在鞋底也离他而去,不过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鞋底也没那么重要。 米契尔将那个鞋底强行安在了靴子上,然后拖着一只腿走到马车上,开始找自己备用的靴子。 没找到,米契尔放东西很乱。 他自暴自弃地直接躺在了马车上,找不到的东西不用刻意去找,它一会会自己出现的,这是生活中总结的经验。 米契尔闭着眼睛,双腿耷拉在外面,放弃了思考。今天搞砸的事情可真多,多的他半夜晚上醒过来都能扇自己两个巴掌。保证的事情没做到,说要保护的人没保护好,现在连这个小姑娘也开始鄙视他,幸亏没让自己的孩子知道这些,不然父亲的高大形象算是毁干净了。 随后,他听见了身边一声费力的嘎吱声,从马车的侧面上来了什么人,大概是那小姑娘嫌地上凉想上来坐坐,米契尔暂时懒得去管。 一阵叮呤哐啷的声音,听得米契尔直皱眉,想要坐起来阻拦这孩子。但是现在他身上累得要命,四肢发酸,整个人想沉下去和大地融为一体。 很快那声音就停下了,好的,米契尔想,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会了。 可是发丝垂在他脸上,距离很近,很近,但是米契尔听不到任何呼吸声。这个发丝的主人应该是阿黛尔没有错,小孩的呼吸频率通常比成人更快,可现在这么近的距离,米契尔却连多余的呼吸声都没有听见。 他脑门开始冒冷汗了。 接下来是比一般小孩更为冰凉的双手,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米契尔的额头上。 米契尔开始手脚发麻了。 事实证明米契尔不擅长吸取教训,他在上午刚刚错估了忒休斯和迈亚的实力,把她们当成需要保护的两位女性,并试图展示自己的绅士风范。 米契尔不禁开始思考,自己凭什么就觉得,在一位斩杀魔猿像是杀鱼一般利落的女性和另一位用法杖生生将魔猿脑袋戳烂的女性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什么乖巧天真无害的小可爱。 手掌依旧不轻不重的在他脑门上拍着,提醒他睁眼。 米契尔认命一般地睁开了眼,正对上了阿黛尔的带点淡粉色的浅色眼睛,好像又和平常有什么不同。这双眼睛内部似乎有着星星点点的黑色,不这样近距离对上根本看不清。 阿黛尔提着一双靴子砸在了米契尔的脸边。 “靴子,”阿黛尔张了张嘴,像是很困难地在发声,“她要安慰安慰你,别太郁闷。” “你...你原来会说话啊?” “不记得了,”阿黛尔再次用鄙视的眼神看了过去,“不过,你挺蠢的,建议悔过。” “哦,哦......”怎么还能有人不记得怎么说话的? 米契尔坐起来接过了靴子,看着阿黛尔回到了原本坐着的地方,像是刚刚根本没过来说过话一样,但女孩的脸上似乎有着困惑,脑内隐隐浮现了什么,一知半解往往比全然不知更让人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