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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疏不间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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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袁尚率骑士百余抵达黎阳城。

他来时辛评又在码头处设立帷幕,招待袁涣。

黎阳城也派出使者,正式邀请黑熊、袁涣等人入城赴宴。

经过这几年的发展,黎阳城内居民寡少,以驻军为主,就算有女子也是来做生意的女子。

只是黑熊一行人乘车行走在街道上,就见往来士兵多有忧虑之色,精神不振。

城守府邸门前,袁尚下阶亲迎袁涣,袁涣也淡然处之。

随即宣良向高藩、袁尚介绍:“府君、明公,此我主孙公逊也。”

袁尚认真打量黑熊,嘴角含笑只是有些不满黑熊的身高,不及六尺,但也胜在年幼。

勇猛而果断,夺船横行中原还能成功抵达河北,说明运气也很好。

黑熊也打量袁尚,这人二十三四岁,几乎是他在这世界见过最俊朗的人,身形近有八尺,腰背宽阔魁梧有力。

若是一袭白袍,说是赵子龙当面的话,黑熊也是相信的。

别说袁绍,就是自己家中老三长成这模样,有这样的气质,不当继承人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这一世的父母、祖父还有早亡的叔父们,也是明显更喜爱自己。

原因很简单,就是机敏,长的好看。

世人普遍认为相由心生,天姿神授;一个长的好看的人,一定具有更好的品德和才器。

袁尚主动上前一步,笑问:“卿年齿几岁?”

“年十五。”

“何以劫袁公至此?”

“恐无功被河北英杰看轻。”

黑熊斜眼瞥视袁涣:“及我壮时,再掳袁公如探囊取物。”

袁涣只是温和笑笑,侧身看袁尚:“此儿不亚江东猛虎,恭贺明公。”

“言之过早。”

袁尚对袁涣展臂:“久逢中原故人,还请快快入席,为我讲述中原之事。”

郡守高藩也对黑熊展臂邀请,一行人袁尚在前,步入大厅宴席。

袁尚自在主位,高藩与沮鹄在左首,袁涣、黑熊坐在右首。

席间不聊南北战事,袁尚只是请教询问中原故人音讯。

黑熊自顾自用餐,也就两人交谈时才停下筷子聆听。

聊了片刻,袁尚就说:“曹氏凶暴,囚禁天子假朝廷大义征讨四方忠良,中外士民饱受其苦。先生何不投效河北,与某破曹贼,解天子于困厄,还天下太平安乐?”

“我知将军之义,今天子都许,诏令使我相梁安民一方,不敢辞也。”

“是尚唐突了,天子左右岂可缺忠良之士?”

袁尚说着端杯仰头浅饮,又去看黑熊:“卿不远万里来投,可有教我之术?”

“我寒族微末出身,家学浅薄远不及袁氏万一。”

黑熊斜眼观察袁涣侧脸,又扭头平视袁尚:“只是伯符兄之后,我族中内争发生了两件事,与河北近日格局类似。”

袁尚闻言露出笑容:“愿闻其详。”

“第一件事,伯符兄故去时,我兄自恃才能起兵于乌程,然三吴大姓中意于仲谋。虞翻为说客,为免内战宗族覆灭,我父兄交割兵权,隐居乌程不问世事。”

“第二件事,豫章孙伯阳之女与曹氏子曹彰订亲,孙伯阳胞弟孙国仪以仲谋柔弱,故内通曹氏,信使为仲谋截获。我离江东时,仲谋幽禁孙国仪,无人知晓孙国仪是生是死。如今夺孙国仪部曲,尽诛其羽翼近臣。”

孙贲、孙辅兄弟是孙坚兄长一脉,自己冒充的是孙坚弟弟一脉。

“仲谋刻薄,我父兄与他有夺位之仇,我又素来不喜仲谋阴翳秉性,这才伺机出逃,以求在别处扬名立世,做一番事业。”

黑熊说着拱手:“若河北不如意,我将往荆州去投刘景升、刘玄德。”

袁尚一时无语,自然听明白了黑熊话语里的意思。

孙策死后,江东大姓支持孙权,才是孙静、孙暠父子直接放弃的关键因素。

换到河北,那就是河北本地大姓支持谁,那谁就应该上位。

后面孙辅内通曹操被软禁剪除羽翼,就是告诉袁尚,绝对不能手软。

他动手软禁袁谭,袁谭以及袁谭的孩子还有活命的机会;真到内战或被敌人覆灭的时候,满门上下都得死。

袁尚可以装没听懂,沮鹄可不一样,见一时间没人接话,就说:“卿是外人,难道我河北已到了这般田地?”

“我在想江东与河北之强弱,我宗族微寒,江东孱弱,故争则宗族覆灭;而袁氏当世冠族,河北又强盛,是以庸才也敢相争,自诩得河北四州之地后能荡平天下。”

“所以河北当早作准备,自切一刀不过断指而已。”

黑熊看着沮鹄说罢又扭头看袁尚:“曹氏起家多赖袁氏扶持救助,未来若是曹氏独大,必灭袁氏。原因无他,生怕后世人知其发家经历。我途径许都时听闻一事,可知曹氏有灭明公宗族之心。”

袁尚有些不高兴,但黑熊的言论对他很有帮助,就说:“卿但说无妨。”

“我听闻曹孟德与大将军少年相交,有手足情谊。过许都时,听说许都名医多调入陈留,传言说是陈留大军滋生时疫。我不知时疫真假,只知中原名医多拘束在陈留一带,难以渡河至河北。”

看着袁尚越来越阴森的面容,黑熊收敛情绪,认真说:“两家已成水火不容之势,拘禁名医于明公而言,与杀父何异?”

袁尚本就魁梧,死死盯着黑熊,黑熊不为所动,一点都不恐惧。

真没什么好怕的,道兵吕布已经证明了战斗力。

袁尚敢席间翻脸,他就敢劫持袁尚!

袁涣闭上眼睛,呼吸都有些紧蹙。

片刻,袁尚开口:“卿之胆大,尚平生少见也。”

“说真话,的确需要勇气。”

黑熊侧头看袁涣:“袁公,我今年十五,明年必往中原再劫袁公。不止是袁公,还要劫一人。我非嗜杀之人,还请袁公不要自误,也不要害人。”

说罢黑熊起身对袁尚拱手:“我到河北来诚心是想做一番功业,也愿意追随明公。只是如此乱世,君择臣,臣亦择君。明公若迟疑,那某只好寄居河北做个客将,待机再走。”

黑熊这边请辞,沮鹄起身相送。

两人出大厅,下台阶进入走廊时,左右没有侍卫仆从,沮鹄就问:“卿来河北所欲究竟为何?”

“公与曹操有杀父之仇,我与之也有仇。”

黑熊放慢脚步左右观察,语气低微:“袁氏强盛家业雄厚,昔年二袁抗争分裂天下,今大不如初,也能割裂河北。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只愿袁氏强盛,使曹操难有作为。”

“那卿观公子如何?”

“文武兼资器宇不凡,有人主之相。”

黑熊紧接着说:“守住河北三年,则曹操非敌手也。以公子年岁,若能立稳,以曹操之年老,天下唾手可得。”

“那可愿留在河北?”

“就看公子如何抉择。”

黑熊停步,侧身面对沮鹄,彼此脸上都没什么情绪:“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敌人,曹操征集名医控制在陈留,已经能说明事之轻重。我与公子终究初见,疏不间亲是古之至理。奈何时机宝贵,就恐放纵。”

沮鹄直接反问:“袁谭麾下精锐三千皆在西城,如何能得手?”

“你若有心,可让袁谭知晓席间话语。他若遣人拿我或杀我,大将军、公子势必震怒。”

“袁谭麾下不缺锐士,你如何自保?”

“休要小觑我左右,若无这点本事,我焉能至此?你我欲做一番事业,岂可瞻前顾后?”

黑熊看着沮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当共勉。”

“那卿珍重,不需我动手,此间言语自会传入袁谭、辛评耳中。就恐辛评多谋,劝阻其主。”

沮鹄说罢送黑熊出大门,目送一班甲士护送牛车离去。

沮鹄转身回去,在走廊里就见到大将军幕府曹掾牵招,牵招穿戴铠甲,身形雄壮。

两人站在廊下,牵招就问:“这人如何?”

“欲以身做饵,引袁谭出手。”

沮鹄左右观察,语气低微:“颇为自负,俨然孙文台、孙伯符模样。只是疏不间亲,袁谭虽出继,但也是宗族长者,对这孙家子出手惩戒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有理,可他在公子这里安插耳目就非情理之事。”

牵招又问:“还有什么?”

“孙谦说只有敌人最为了解自己,如今曹孟德征集名医于陈留,总不可能念及大将军旧情,特征集名医送到河北来吧?”

沮鹄反问,见牵招沉默,也就拱拱手辞别,错身而过进入大厅。

“我河北家事引来江东人,今番实在是让先生见笑了。”

沮鹄入内时,就见袁尚与袁涣起身,袁尚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我家中事惹的江东人都看不下去了,可见已不能拖延。”

袁涣不答话,已经能代表他的态度。

见此,袁尚心中略安定,安排高藩送袁涣去后宅休息。

待仆从收拾桌案碗碟后,袁尚才问:“孙谦又说了什么?”

“再无什么,只是仆觉得他一句话说的有些道理。他说河南之众有局外旁观之明。曹操扣留名医,可见一斑。”

沮鹄说完,袁尚有些苦恼:“袁涣执意返回,他还是看好曹操。至于孙谦,你觉得该如何安置?”

“自孙文台、孙伯符以来,孙氏男子多统御部曲,善战者比比皆是。”

沮鹄思索着回答:“不妨使孙谦招募流亡积蓄部曲,如此可观成色,再拟任用不迟。”

袁尚听了也是沉思,面有难色。

不是这个授权的问题,而是今年开春以来河北降雨寡少,禾苗已有干枯之状。

旱灾几乎已经注定,准许孙谦招募流亡、贫民百姓为部曲,那孙谦也没粮食供养。

府库的粮食是生命线,轻易不能调动。

这粮食哪怕烂在仓库里,也不能动。

一旦储备粮不足,那曹操就扑了过来;没有储备粮,那河北就不可能集合军队野战拦截。

不能野战拦截,那曹操会将河北祸害、重创,这可比旱灾的杀伤猛烈多了。

以河北现在的人口,人口稀疏的县邑能野外求食,麻烦的是人口密集的邺城……城外青草都会被吃光。

想了又想,袁尚说:“他出身江东,随行部曲善舟船渔猎。不若使他立屯黄泽,捕鱼为生。至于铠甲器械,稍后我自会调拨补充。”

“是,仆稍后就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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