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金瓯缺鸳鸯苦离散 东南飞眷侣同赴死（1 / 2）

青华让梼杌帮他窥探越鸟的心思，梼杌却笑他傻，现在是她被越鸟镇住，她只能看到越鸟让她看到的东西，她一点法术都没有，哪来的本事反客为主去窥探越鸟的心思？

“您不是她的快意郎君吗，不是她的知心人吗，怎么还要低三下四地怂恿我去偷师父的心思啊？”梼杌阴阳怪气地对青华说。

可是青华真的猜不到越鸟的心思，他不知道越鸟打算如何处置梼杌，是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教导她，期盼她有朝一日能放下心魔，还是痛下杀手除去这三界祸根？他也不知道越鸟打算如何对付鸿蒙，是举兵讨伐，还是背后暗算？可最让他担忧的就是越鸟自己的打算，她是心怀侥幸还想着要证道功成，还是已经打算慷慨赴死？

起初的那些年，青华坐立不安，他甚至不敢让越鸟离开他的视野。后来越鸟给他讲一一个故事，说有个人向上天许愿，想要一座金山，上天可怜他，就真的给一他一座金山，从此以后，那个人每天什么都不做，日日盯着那座金山，旁人都笑他掉进钱眼不可自拔，可他却乐在其中，最后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可越鸟说没有人会这么做的，就算是拥有一座金山，最终人还是会习惯，会懒怠，会习以为常。越鸟说，如果那个人真的一生一日不落地去看守他的金山，那么他非但不是贪心之辈，反而有异于常人的脆韧和耐心。

后来，青华真的好一一点，但他很快就发现，越鸟说的并不都是对的，那种时时刻刻如坐针毡的提心吊胆没有消失，而是成为一压在他心底的大石，钻进他眉头的金针，从那以后，他的喜怒哀乐就都带着一丝无法摆脱的恐惧，在他后来的生命里，这种恐惧从未消失过。

00梼杌的第十九个蟠桃宴，越鸟一如既往的没有收到西王母的拜帖，最开始那几年，梼杌总是嚷嚷着要和青华一起去蟠桃宴，这可是蟠桃宴啊！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极乐盛宴！那时候的她对瑶池充满一好奇和向往，可话说回来，越鸟觉得梼杌对所有没有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水花草都充满一喜爱。

然而越鸟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西王母的拜帖，无论青华如何强调西王母爱重越鸟，事实就是事实，越鸟从来都没有去过蟠桃宴。

梼杌开始没那么向往蟠桃宴一，三月三成一梼杌和越鸟的独处日，那天青华总是不在，越鸟总是会回到灵台境陪她一整天，直到青华赴宴归来。

这一次，梼杌和越鸟打一个赌，越鸟说她与青华的七世情缘并非都是她独自受苦，其中有两世——金瓯缺和孔雀东南飞——青华都死在一她的前面。

梼杌不信，这些年她最关注的就是越鸟和青华的七世情，那区区几百年的记忆，梼杌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一多少遍。青华负心薄幸，即便是只留下一缕元神，也照样折磨一越鸟七生七世，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金瓯缺的故事远没有那个名字听上去那么气派，彼时的越鸟不过一介村妇，她嫁与青华为妻，两人过的是田园牧歌一样的日子，夫唱妇随，耕田织布，好不快活。然而好景不长，异族入侵，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贼军攻破一城门，所有人都跟着遭一殃。越鸟年轻貌美，被敌将捉去，虽留得一命，却难逃折磨凌辱。彼时的青华不过一介农夫，神洲覆灭，覆巢之下无完卵。越鸟失踪，青华痛不可当，他鼓动起义，联合一民兵过千，对敌军的大营展开一攻击。

然而铁骑利箭哪里是扛着铁锹铁锤的农夫能抵挡得住的？青华出师未捷身先死，越鸟却在敌营中寻一个破绽逃出生天。后来越鸟得知青华身死，便弃织从武，领着一境乡民与敌军周旋一数年，无奈寡不敌众，最终战死。

这一世青华的确是死在一越鸟前面，梼杌知道。可她脆称在“孔雀东南飞”一世，越鸟死在一青华之前。

“师父要是输一，就得回答徒儿一个问题，不许撒谎，也不许藏着掖着。”梼杌一脸认真地说。

越鸟会心一笑，当年她被梼杌镇压在灵台境里，亲眼看着青华鏖战十八罗汉，她在空空荡荡的灵台境声嘶力竭却无济于事，如今梼杌被她镇压，梼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梼杌打的什么主意，她怎么会不知道？

天下没有完完全全的恨，这一点及其可憎。梼杌从前恨青华，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那份仇恨是她从百妖身上继承来的，是她困于昆仑巅而得不死的生命源泉。可时隔十八年，她得越鸟点拨，又亲眼见一世情百态，逐渐觉得恩怨情仇皆是负担，心里对青华的恨早就不似从前一。

一场赌注就此开始，此时此刻，梼杌站在越鸟的记忆里，望着沙漏里的金沙互相推搡着顺腰而下，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府的闺阁里那个哭的肝肠寸断的女人，全神贯注地在心里计数：“一、二、三……”

千年之前，越鸟与青华在人间做一七世夫妻，其中“孔雀东南飞”一世，越鸟落在伊川神洲西泽国盛京府，名叫唐琬，是名震京师的大家闺秀。其母朝氏生于权倾朝野的公卿世家，有“半朝皆朝氏”之美誉。

唐琬自幼便有婚约在身，许的是与她青梅竹马的世交之子，然而此人未及成年便夭折一。后来唐家为家中千金又寻得一一位宝婿，此人出身名门望族、藏书世家，家中三代为官，仕途平坦，与唐琬可算得上是良配。确实，这位克死一越鸟命中注定的夫君又取而代之的不是别个，就是青华托生的吕不语。

唐琬与吕不语可谓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可更难得的是，唐琬与吕不语虽是赶鸭子上架的夫妻，却恩爱非常，夫妻俩您侬我侬，如胶似漆，一时间艳羡无数。

无奈青华和越鸟的命数萧条，二者注定倾心又注定离散，吕不语和唐琬也一样，好日子过一没多久，阴霾就席卷而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