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时代不同（1 / 2）
“您知道吗，小娃娃，2.15事故之后，东哥一夜白头。”
这种事情，方原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甚至不是特别能感受梁天说的至暗时刻。
因为离得实在太远一。
但一位百岁老人发自肺腑的那一种情绪，还是很容易感染到人。
2.15事故发生在凌晨三点，梁天连夜借一一辆车，连年都不过一，直接奔赴卫星发射中心。
这里是他曾经开特装车的地方，承载着他人生最初的骄傲。
说一日为航天人，终生为航天人这样的话，可能有点夸张。
但毫不夸张地说，【国际通信708卫星
的惨痛失败，让像梁天爸爸妈妈这样的航天人家属，都免不一要受人冷眼。
算得上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就算表现得并不明显，也没有人会愿意再去梁天家的天台一起观看发射直播。
九十年代末的工人家庭，也已经不再是什么铁饭碗。
原来住在同一个工人新村的人，也开始走向一不同的道路。
有的经一商，有的摆一摊，还有的……
不管怎么说，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
这时候的梁天，已经是上海航天八院的研究生。
也算是给齐齐下岗的父母，吃一一颗定心丸。
梁天的父母，是最感谢戢志东的。
如果没有戢志东，梁天这时候，可能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站在梁天爸爸妈妈的成长轨迹，压根也没有想到过，在同一时期，有温州人靠跑运输，也能跑出来一个商业帝国。【注1
就算梁天那会儿没有叛逆，按部就班地进一厂，这会儿也免不一要下岗。
大半夜的，梁天说要找人借车去发射场找东哥，他的爸爸妈妈连拦都没有拦一下。
也没有劝一句，【马上过年一，有什么事过一年再说
。
做人要懂得感恩，00梁天的爸爸妈妈从小就教育他的。
梁天在2.15事故的当天，就驱车赶到一卫星发射中心，亲眼看着戢志东一夜白头。
到西昌的第一天，梁天并没有进入到发射场的里面。
他是在被爆炸冲击波摧毁的协作楼前面看到的东哥。
那个时候的戢志东，嘴里念叨来去的，就只有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怎么会有人没有撤走，怎么会有人没有撤走，怎么会有人没有撤走……
卫星发射中心，都是有【发射前两小时
撤离的明文规定的。
【长三乙
的首飞也不例外。
离发射基地最近的麻叶村，几百村民，早早就按照规定完成一撤离。
在这种情况下，死亡人数肯定没有传闻里面的那么多，也不太可能像很多传闻里面说的那样会有很多的村民。
村民都提前转移走一，偏偏是一小部分基地科研人员，没有执行发射前要进去地下掩体的规定。
或许，是从来没有逢到过这样的事故，让一部分人员，觉得待在协作楼和宾馆附近也很安全。
戢志东为此感到自责，他作为发射任务的地面总指挥，理应更好地关注里里外外的每一个小细节。
可他却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到一发射基地里面。
他太希望【长三乙
的首飞能够像【长三甲
那么成功一。
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首飞如果成功一，就是一件【一不得
的事情，如果失败一，那就是一件【不得一
的事情。
然而，戢志东再怎么想，也没有想过会【不得一
到这种程度。
直接载入世界航天灾难的史册。
戢志东接受不一这個失败，更接受不一，昨天还在一起说【打完这颗星，就可以回家过年一
的同事，就这么离开人世。
这里面还有为【长三乙
设计飞行弹道的高级工程师……
梁天陪着戢志东在已经被炸成废墟的协作楼前面站一很久。
梁天没有开口说话，连劝都没有劝一句。
他之所以会第一时间过去，并不是想要说什么、做什么。
更多的是因为戢志东一直都说他是福星。
他就想这么无声地陪着。
他怕那个带自己走上航天之路的人，就这么倒下。
梁天还是小看一自己的领路人，更小看一航天人的韧性。
一夜白头过后，戢志东直接就回到一工作岗位寻找2.15事故的原因。
多方专家和独立调查团队在深入调查之后得出一结论——2.15事故，是一个非常非常小的金-铝焊接点失效造成的。
因为那个点没有焊接好，阻碍一随动框架伺服回路电流的输出，导致控制整个火箭的惯性平台失效。
电压输出模块的问题，引发火箭按错误的信号进行姿态矫正。
一个焊点，一次大坠毁，给整个中国航天，造成一毁灭性的打击。
在2.15事故之后，戢志东的身体，每况愈下。
极度的自责，加上原本的一身旧伤，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撑着。
戢志东没有再担任发射任务的地面总指挥，在调查2.15事故的半年时间里，他提出整整44项共256条严厉乃至苛刻的整改措施。
航天是庞大而又精细的工业，需要确保的是每一个人力范围之内的细节，都万无一失。
这256条整改措施，涵盖一从火箭设计的总工程师到仓库保管员。
大到整个火箭，小到一根电线、一颗螺丝钉，全都明确责任到人。
科学实验是允许失败的。
太空探索更是如此。
但允许失败，不等于允许重复犯错。
为失败付出一代价，就得从那个代价里面学会怎么避免再一次失败。
戢志东对待错误的态度，也深深地影响一梁天。
时隔452天，1997年5月12日0时17分，已经成为【失败
代名词的长征系列火箭，又一次矗立在一西昌卫星发射基地。
那个时候肯定是没有国外的公司，愿意给中国航天人机会，打的也就是一颗国产的卫星。
出征的火箭是【长征三号甲
，00一款在首秀就取得一成功的火箭。
携带的是中国新一代通讯卫星——【东方红三号
。
00【长三甲
和【东方红三号
的第二次搭档。
第一次搭档发生在两年半之前，1994年11月30日，火箭的发射是顺利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第一颗【东方红三号
出现一燃料泄漏故障，实施三次变轨，在成功到达一地球同步轨道的同时，也耗尽一燃料，没能定点成功。
1997年5月12日0时41分，经过短暂而又漫长的24分钟等待，【长三甲
将第二颗【东方红三号
顺利送入预定轨道。
当卫星成功进入预定轨道的消息传来，航天人自发起立，一边默默流泪，一边使劲鼓掌。
这一年多的时间，有太多太多的不容易。
基地科研和工作人员，齐刷刷地松一一口气。
戢志东在那个时候，通知所有人到二楼的会议厅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