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飞黄腾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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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天程这么留意第三期学生还有个重要的目的。而这个重要的目的则是何应钦交待给他的任务。说起来何应钦之来黄埔军校,并非初衷,而且也极不甘心窝在这里做一个所谓的总教官。
何应钦还自我解嘲的起了一个外号,自称是“狮子头”。他说林冲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被称作“豹子头”,我在这里不过是领着几百号人出操喊口号,就像淮扬菜中的“狮子头”一样,貌似好听,其实就是下酒菜。他的内兄王伯群参加了段祺瑞在北京召开的“善后会议”以后就给何应钦来信了,另外,何应钦的老朋友邓汉祥也做了段祺瑞的入幕之宾。在当时人们的心目中,北京北洋政府才是正宗,所以,何应钦准备转托王伯群、邓汉祥谋个北京的差事干干。请托的信函都写好了,可巧这件事给何应钦的密友李仲公知道了,李仲公马上给何应钦去了一封长信,将国内的政治形势进行了详尽的勾画,并且直言不讳的告诉何应钦,国民党必将取代北洋政府,而黄埔军校就是你何应钦的立身之本、发展之源。也就在此前后,蒋介石逐次提拔何应钦担当重任,特别是把组建教导团的大任交给了何应钦,这样一来,何应钦也就打消了北上的念头。而随着教导团的声名鹊起,何应钦越来越明白了李仲公的苦心孤诣。
何应钦自己做过军校校长,他知道学生就是本钱,所以,他让顾祝同、刘峙、刘天程这些心腹教官、学生替他特别留意黄埔三期新生中的翘楚,以备不时之需。因此,刘天程对于林谦的格外留意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林谦执刀(木刀),刘天程执枪(木枪),架势一拉开,马上围了一堆人。刘天程三招过后,林谦毫发不损,接着,林谦的木刀可就不客气了,可谓刀刀致“命”,当然这是演练,但路数明摆着。七八招过后,刘天程有点招架不住了,要是搁了别人,木刀上涂着的白粉要就爬上刘天程的军装了。然而,林谦是谁啊?他心里装着他字全二大爷的一席教诲呢,“让”!别看林谦把林哲让的名字给改了,但有些东西那是在心里生根发芽的。练武的人讲究点到为止,何况这还是在军校,眼前的这位大小是学兄兼见习教官。所以,林谦见好就收,退后一步,还憨憨一笑说:“让您见笑了。我这都是些野路子”。刘天程也收枪了,心里明白林谦这是给他面子,也就浅浅的笑了一下。于是,这个三期的新生叫做林谦的人记在了刘天程的脑海里。
古人说:“闻鸡起舞,惕励不已”,早期的黄埔学生,除了少数人以外,大多数都是有些理想和抱负的年轻人,都是一腔热血,浑身是胆。比如我们都知道的抗战期间河南“四大害”之一的汤恩伯(四害指的是水、旱、黄、汤,其中汤即汤恩伯)。新华社播发的有关百万雄师过大江的稿件中称之为“战犯汤恩伯”。可就这个汤恩伯早年也有些奋斗精神。他在国民党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带步兵大队训练时,早起跑操,一直沿着黄浦路、中山东路跑到中山门,然后再按原路跑回,能做到这点的当时并不多见,所以,张治中这些人对他评价相当不错,说他是“肯于苦干的人”。林谦也一样,他能进黄埔军校,那是费了不少的力气,黄埔军校这层资历就是他的全部本钱。每天早晨早早起来跑步,风雨不误,从不间断。包括有点头疼脑热的,林谦也一直坚持。
学生如此,教官也不含糊。总教官何应钦带头领跑,校长蒋介石更是亲历亲为。你别看老蒋在上海滩的时候比较荒唐,好逸恶劳、肥马轻裘,还染上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难言之隐。一旦当了黄埔军校校长,立马改弦更张,剃光头,喝白水,甚至还扎过绑腿。1965年11月12日,何应钦回忆黄埔岁月时曾经这样说过:“记得这一段期间,我总是每晨天还没有亮以前,就带着学生和学生兵在黄埔岛跑步,锻炼体力和精神。每当我们回到集合场的时候,朦胧中总看到校长蒋先生,挈着纬国,站在集合场中央等候我们。”蒋介石有个习惯就是在黄埔时期养成的,那就是只要他人在“首都”,多半住在军校里。黄埔同学会副会长兼北京市黄埔同学会会长黎原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曾经就读于中央军校(黄埔军校的后身),他本人就说过:“蒋氏夫妇经常住在军校,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更主要的是他对黄埔军校的感情。”
所以,像顾祝同这些喜欢睡懒觉的教官,只要蒋介石在校,他们绝对不敢恋床。
林谦的这个跑步比起集体跑操要早半个小时,他这是“预热”。蒋介石早起特别有规律,洗漱之后,站在窗前看几眼校园。然后走到操场巡视,国民党第二号人物陈诚就是在蒋介石凌晨巡视时给发现的,从此走上不同凡响的通天之路。而林谦则是在蒋介石凌晨起床站在窗前望那么几眼中进入蒋介石的视野的。
几乎每次在军校的早起远望时都能看到这个青年学生的跑步的身影,这引起了蒋介石的关注。蒋介石的偶像曾国藩曾经跟儿子曾纪泽说过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不信书,尽信运气。”这话能出自一生都道貌岸然的曾国藩之口想来不是老头子心血来潮的逗闷子。古人十年寒窗苦读,可科举考试有一句名言叫做“场中莫论文”,别提谁的文章,谁谁能高中,那都是有个点子在里面,也就是运气。用思想家们的话总结就是偶然性与必然性的联系了。林谦跑步的这条道,正好在蒋介石的窗前,有人或许问了,人家林谦真会挑地方啊。其实不是。蒋介石在黄埔军校有两个住处,一个是公开的,那是背对着操场的,再一个是秘密的,仅有何应钦、王柏龄等少数头头知道的。蒋介石本人是搞过暗杀的,光复会头子陶成章就死在蒋介石的枪下,所以,他特别注意安全。有一次,蒋介石由军校回到城里,坐的轿车插着一面青天白日小旗,偏巧这部车半路出了故障,蒋介石性急,就改换另一部车回城。他前脚刚回到城里,原来他乘坐的那部轿车就被广州驻军误作敌情给彻底炸毁,车上六人无一幸免。蒋介石大难不死之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安全警卫措施要空前加强。因此,他在军校的住处格外保密。林谦跑步途径蒋介石的秘密住所,这在林谦来说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
什么叫“运气”呢?那就是你行还不行,还要有人说你行,而说你行的这人还得行,光他还得行还不行,还必须在比他还行的人面前说你行,这才行。眼下,林谦就捞到这个机会。蒋介石问何应钦:“有个经常在我窗前跑步的学生是哪个?”要是蒋介石问别人,比如问王柏龄,比如问邵元冲,比如问钱大钧,那么都会回答说等属下去查查回来再承禀钧座。但人家何应钦的力度就不一样,他脱口而出:“这是三期学生林谦,字国长,山西平遥人。”何应钦为什么能够脱口而出?因为他早就关注起林谦来了。林谦复试时碰到的那位带着金丝眼镜的军官便是何应钦,而后刘天程又把林谦的那段对既定教材的修正的事情说给了何应钦,何应钦便更加觉得这位来自北方的年轻人不俗。而何应钦为什么这样处处留意学生的动态乃至于到了对一名新生也不放过呢?这里面大有来由。
1921年12月,何应钦在黔军内讧中落败,遇刺逃亡,经好友王柏龄的介绍,得以进一步与蒋介石取得联系(此前,何应钦与蒋介石也算认识,并不熟悉)。1924年4月26日这一天,蒋介石提出搞实战演习,何应钦与王柏龄各提一套方案。演习的预定计划是这样的:假定有一支登陆部队将由黄埔军校校门上岸,进攻军校后面的升旗山,你将如何应对?身为黄埔军校筹备委员会委员、军校教授部主任(即教育长)的王柏龄提出甲案即迂回作战。何应钦提出乙案,即正面痛击。甲案比较稳当,伤亡小,但进展迟缓;乙案大胆勇健,伤亡大,进展迅速。乙案深得蒋介石的称赞,这是蒋介石第一次对何应钦开始有了好感。
1924年6月6日是黄埔军校开学的第一天,国民党总理兼军校总理孙中山亲自莅临开学典礼。蒋这个人不喜欢事务性的东西,典礼如何筹办,如何铺陈,都要下面人来具体操办。本来这是王柏龄的事情,但王柏龄此人生性慵懒,结果全由何应钦一手操持。下午三时,学校大操场举行盛大阅兵仪式,何应钦担任阅兵总指挥,整个仪式严肃、整洁、明快、英武,让在场的各派头面人物都极为赞叹,孙中山更是欣赏有加,仪式结束后,孙中山提出与蒋介石、何应钦、王柏龄三人一道合影留念,这张照片是何应钦发迹的象征,被何一生所珍藏。军校开门红,让校长蒋介石脸上有光,加深了对何应钦的期许和赏识。
蒋介石本人一度兼任长洲要塞司令,他在要塞竖起一面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蒋”字。其时,蒋介石不过是国民党阵营中刚刚崛起的新生力量代表,既不能与元老派齐肩,也没有足够的军内资历。在鱼龙混杂的国民党军中,蒋还没有特殊的威望。然而,就在这一背景下,每当何应钦走过要塞炮台前看到这面写有蒋字的大旗时,都庄严肃穆的行注目礼。这一细节被蒋介石暗中捕捉到了,他对何应钦的这种“朴忠”刻骨铭心。人在最关键的时候,谁拉过他一把,谁推过他一次,这是一辈子都难忘的。蒋素来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从此,他对何应钦青眼相待。
而促成何应钦彻底奠定他在军校的实际上的第二号人物的基础的还有另一层因素,这层因素便是何应钦来到黄埔军校的举荐人王柏龄。
王柏龄,字茂如,在江苏省陆军小学学习期间,与蒋介石、张群结为异性兄弟,此后,三人一同进入日本士官学校预科——振武学校。后应唐继尧邀请,回国主持云南讲武堂,担任教育长。同当时主持北方保定军校的蒋百里并称:“南王北蒋”。所以,黄埔军校成立之初,孙中山特派王柏龄为七人筹备委员会委员。何应钦在1921年遇刺时,多亏王柏龄救助,才得以不死。这以后也是王柏龄的力荐,何应钦才进入黄埔军校担任总教官。说起来,王柏龄应该算是何应钦的知己和恩人了,可天底下就有这样一种悖论,那就是举荐者与被举荐者往往发展到最后时势同水火,剑拔弩张。
王柏龄是江苏扬州人,扬州这个地方现在年轻人说起来它时,大抵会联想到“扬州炒饭”。其实,在我国古代,扬州是天下数一数二风流雅致的大都市。特别是身处中国封建社会发展巅峰时期的唐代人,对扬州极其推崇,我们小时候就会背诵的“烟花三月下扬州”就是一个例子。而到了明清,扬州特产“扬州瘦马”更是名扬天下。
极品的扬州瘦马特别讲究两处,一个名曰“窄玉”,一个名曰“宽珮”。什么叫“窄玉”,这是指腰部。自古就有“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但如果仅仅是细腰,那是一种病态美,与“扬州瘦马”挂不上钩。“扬州瘦马”之“瘦”正在于“肥”的映衬。而这个“肥”不是肥肉,就在于“宽珮”之中。何谓“宽珮”?就是腰条顺下来后与臀部的交界处。这就是后人常说的“要腰有腰,要胯有胯,要臀有臀”。该瘦的瘦,该肥的肥。但不叫肥,而叫宽,而且是珮玉一般的圆润。我们经常说,唐代“以肥为美”,其实这是对祖宗高度审美的误解。唐代素女最讲究的就是“窄”、“宽”有度,搭配和谐。而这种美在扬州始终能够生根发芽,传承下去,也不是偶然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中国江浙并称,可江苏与浙江的女人的美感却大有不同。用画家的眼光看,江苏的女人是“鹅蛋圆”,而浙江的女人则是“瓜子尖”。相比之下,江苏的女人特别是古代江苏的女人更有丰致,更有雅容。所以,唐朝人敢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的话。说到底,扬州的男人有情趣,扬州的女人有知趣。
王柏龄就是一个特别有情趣的人,而且是那种有着情趣的性情中人。可你不要忘了,今夕何夕?这是在黄埔军校的创业阶段,《民国高级将领列传》和《何应钦传》中都记载一点,那就是王柏龄在校期间“狂嫖滥赌”。此事是否真相如此,已经碍难考证。不过有一点,那就是蒋介石有事要找教育长王柏龄时,王往往脱岗不在位。倒是何应钦召之即来,久而久之,蒋对何应钦、王柏龄两个人的观感还能一样吗?蒋介石不是一个不念旧的人,问题在于这个念旧念到什么程度,而这个“旧”有没有给他足够的面子让他继续“念”下去。王柏龄在黄埔的表现显然不够蒋介石“念旧”的标准。在蒋介石、张群、王柏龄三兄弟中,以王柏龄最为率性。就拿张群来说,他是蒋介石身边“文武两甘草”之一即文甘草(武甘草是何应钦)。“甘草”是一味中药,吃了不会死人,也不会活人,放在任何一付中药里都可以,借此来形容一个人做人的圆熟程度。张群跟蒋介石是拜把子兄弟,可汪精卫上台照样用他。四川军人经常不买老蒋的帐,但张群用他四川人的籍贯与这些四川军阀相处那叫一个融洽。国共对决到最后阶段,确保大西南是生死防线。蒋介石对刘文辉、卢汉这些人都不放心。人家张群发话了,我保自乾(刘文辉字自乾)、永衡(卢汉字永衡)没事。结果呢?一个在彭县扯旗起义,一个在云南振臂一挥。西康、云南两省都反了。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一准儿玩完,可张群啥事没有,平安抵达台湾,平安担任总统府秘书长,继续高官得坐。当时,就有人劝张群不要去台湾,说万一蒋介石算账怎么办?人家张群怎么说?张群说了,这时候必须去,而且要快去。蒋先生现在搭的是草台,需要有人捧场,特别是老朋友,去晚了,那才叫玩完呢。果不其然,张群到了台湾,有人在蒋介石面前说起云南起义的事,蒋介石哼了两声说:“我走到哪里,岳军就会跟我到哪里。”(张群字岳军)下面的话还用老头子再说吗?傻子都明白了。而且最传奇的是,张群原来是被卢汉给扣在昆明做人质的,卢汉准备偷偷把张群给放了,杨青田奉命警告卢汉说,张群是甲级战犯,释放他要等中央批准才行。卢汉说张群对我有恩,要等共产党解放军来了,那还能放得了吗?硬是把张群给放了,不但放了,还把张群身边的细软换成美元让张群一起带着走。这哥们义气玩的,真叫人一个张目结舌。张群最后走前还扔下一句话,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甜:“张某闯荡中国大半生,就交下永衡这一个朋友。”高人吧?张群在抗战期间给蒋介石献过“国策”,而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上又是这样的如鱼得水,王柏龄呢?治校找不到人,打仗找不到北,那你说蒋介石还怎么念旧?念不下去了。而且,王柏龄那大爷脾气一上来,逮谁跟谁干。
国民党北伐胜利以后,蒋介石派王柏龄谋求云南归顺中央,因为龙云是王柏龄的学生,所以,在昆明办事,王柏龄很顺手,而且龙云也想利用蒋介石这棵大树镇压云南省内的异己派势力,这样一拍即合,等于说王柏龄立了一项大功。立了大功的王柏龄自然要获得酬庸,蒋介石许给他上海市市长的职务。王柏龄高兴的不得了,委任状还没有下达,人就跑到了上海。他到了上海不要紧,可有一个人挑理了。谁啊?宋氏三姐妹的老娘倪老太太。老太太发话了:“茂如到了上海,怎么也不来看我啊?”这话传到王柏龄的耳朵里,也不知道这位老大犯了那路神仙脾气,脱口就是一句“她又没把女儿嫁给我,我为什么去看她?”你说这话说的?一下子就把倪老太太给撞到南墙上了。倪老太太的三个女儿,三个女婿外加一个儿子,这都是近现代中国响当当的人物,她能咽下这口气吗?一状告到蒋介石那里,王柏龄的上海市市长彻底没戏。
王柏龄这样的性情自然不是何应钦的对手,落了下风的王柏龄还经常在蒋介石面前攻讦何应钦,而何应钦从来不在蒋介石面前说王柏龄的任何是非,这样一对比,蒋介石又发感慨了:“敬之有古大臣之风。”言外之意就是你王柏龄“人心不古”。吃了这种定心丸的何应钦更加卖力为蒋介石效劳。因此,当蒋介石问起经常在他窗前跑步的学生是谁时,何应钦连个“喯”都不打,立刻说出林谦的姓名、籍贯。蒋介石一听更高兴了,教导团交给何应钦这一步就走对了。何应钦试探的询问蒋介石是否要召见林谦。蒋介石摇摇头:“不急,还要历练他一段。”何应钦连忙点头称是。
蒋介石之所以不急着召见林谦,一层因素是嘴上说的“历练他一段”,另一层因素则是他的“耳报”还没有送来有关林谦的足够信息。掌控黄埔军校是蒋介石此时的主要任务,虽说把教导团交给了何应钦,但作为黄埔的第一号人物怎么能把信任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呢?诸葛亮说过:“夫为将者,必有腹心、耳目、爪牙。无腹心者,如人夜行,无所措手足;无耳目者,如冥然而居,不知运动;无爪牙者,如饥人食毒物,无不死矣。故善将者,必有博闻多智者为腹心,沉审谨密者为耳目,勇悍善敌者为爪牙。”何应钦是蒋介石的腹心,而爪牙、鹰犬、耳目则另有其人。当时在军校为蒋介石刺探各路人马情报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是胡靖安,一个是曾扩情。
胡靖安为蒋介石推荐了戴笠,可以说没有胡靖安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戴老板”;曾扩情为蒋介石用反间计除掉了皖西根据地创始人之一的红军名将许继慎。然而,蒋介石最后给这两位的定语是:“胡靖安无能,曾扩情无耻。”
但眼下蒋介石也好,何应钦也罢,最先考虑的是东征的大问题。孙中山北上之后,陈炯明纠结一部人马,威胁广州,企图旧梦重温。1925年2月,何应钦奉命率领教导第一团参加东征。这次东征战役下来,让蒋介石尤为看清楚了何应钦与王柏龄。战役初始,王柏龄身为教导第二团团长,竟然炮击友军,尽管这是误炸。可他稀里糊涂的劲头令蒋介石大失颜面。蒋一怒之下撤了王柏龄的教导二团团长职务。接下来的“棉湖之战”,何应钦大显身手。这场战役不但让南中国的各路人马看清了黄埔学生军的力度,更让一切觊觎广州政权的各派势力倒吸一口冷气。战役结束后,何应钦的教导一团全团伤亡三分之一,9个连长阵亡6人,伤3人。战斗打到最艰苦的时候,黄埔军校党代表廖仲恺亲自搬运弹药,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兼东江各地党务组织主任周恩来始终处在第一线激励士气。蒋介石对何应钦说:“你必须顶住,千万不能退后一步,此地要是败退,广州就危在旦夕!”何应钦说:“我用脑袋担保决不后退一步。”转过身来喝令炮兵连连长陈诚:“你身为炮兵连长,连几门山炮都拉不响吗?”陈诚满面羞红,亲自跑上去架炮、开火,一炮命中目标。战后,蒋介石当即宣布陈诚升任营长。苏联顾问,苏联开国五位元帅之一的加伦(布留赫尔)将自己的佩刀解下赠给何应钦。棉湖一战成就了何应钦一生的英名,也基本奠定了他在黄埔系中的第二号人物的声望。这种余威即便是在国民党败退大陆前后仍旧存在。
小说《红岩》中塑造了一个臭名昭著的特务头子徐鹏飞,此人的原型叫做徐远举。他在国民党特务系统中有“拼命三郎”的“雅号”,即为了完成上峰交给的任务,可以六亲不认,目中无人。1928年,“初出茅庐”的徐远举衔命利用唐生智、刘佐龙之手杀人,而后,竟然把人家的女儿也给搞上了床(就是徐远举后来的老婆耿静雯)。他抓捕刘国鋕(《红岩》中刘思扬的原型)时与四川地方实力派头子何北衡发生纠纷,以何北衡的身份,一般特务头子都还是要买账的,可徐远举就是不管那一套,甚至要用处决刘国鋕来向何北衡示威。(何北衡与刘国鋕有亲戚关系)最后,刘国鋕的兄长转托到了何应钦的门下,何应钦发话了,徐远举这才罢手,事后他对沈醉说:“何老总说话了,我还能不听吗?”以徐远举这样的“恶犬”尚且畏惧何应钦的权望,更遑论他人了。
身为黄埔三期学生的林谦尽管无缘于这次棉湖苦战,但很快被卷入到另外一起震惊国民党高层的政治事件中去,并且由衷的获得了蒋介石的欣赏。这件事还要从“廖案”说起。
1925年3月12日,国民党创始人孙中山在北京病逝。孙中山去后,军阀杨希闵、刘震寰在广州发动叛乱被黄埔学生军一举平定。而此时的黄埔军校内已经暗流涌动,在1925年2月成立的为核心骨干的“青年军人联合会”同军校内拥蒋派为核心的孙文主义学会冲突日益激烈。林谦本人也面临着一次重要的抉择。青年军人联合会和孙文主义学会在校内都不断的“招兵买马”,孙文主义学会因为有戴季陶出面支持并且得到蒋介石的默许,特别是主持这件事的王柏龄很想利用这个学会在蒋介石面前一显身手,所以,该学会的活动特别猖獗。孙文主义学会的骨干贺衷寒、邓文仪四处游说,广建党羽。也有人找到了林谦,动员林谦入会。林谦没表态,青年军人联合会找到林谦,林谦同样也没有表态。方暾私下里悄悄的对林谦说:“国长,你这么干,孙文主义学会那帮人还不恨透了你?”林谦笑了笑说:“他们现在没工夫恨我,他们最恨的是蒋先云、许继慎。” 方暾说:“他们恨这两位是由来已久的,不稀奇。”林谦说:“曙曦老弟,你是有所不知,现在军校里又有了一桩奇闻。”方暾来兴趣了:“什么奇闻?”林谦说:“凡是加入孙文主义学会的每人给大洋三元。”方暾说:“不会吧?这不成了帮会了吗?”林谦:“所以,人家现在都管孙文主义学会叫做‘三元会’。”方暾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这该不会是那边想出的主意吧?”林谦点了点头:“现在孙文主义学会贺衷寒他们就怀疑是蒋先云、许继慎搞的把戏,这件事在同学中都传开了,大家对孙文主义学会印象糟得很。”方暾说:“蒋先云、许继慎不会干这种事,这两位是有名的特立独行,干这事的一定是另有其人。”林谦:“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两家闹的乱哄哄的,我们进去就是蹚浑水。心存校长,不在乎加不加入孙文主义学会。”
方暾猜的没错,关于“三元会”的传说始作俑者的确不是蒋先云、许继慎,而是余洒度。余洒度与贺衷寒、邓文仪都是湖南同乡,可是,他们几位可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而是“老乡见老乡,背后给三枪”。余洒度主持血花剧社很出风头,但孙文主义学会中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就宗奉邓演达,准备另起炉灶,而且还暗中组织一批人反对孙文主义学会,“三元会”的“传说”,就是他鼓动人搞出来的。蒋介石后来见青军会(青年军人联合会简称)与孙文会积不相能,就另外成立了黄埔同学会,派军校里的有名的“不沾泥”的曾扩情担任黄埔同学会秘书,主持同学会日常工作。(曾扩情在军校内与各派势力关系都非常好,从不轻易蹚浑水,人称“不沾泥”)派余洒度为同学会宣传科科长。余洒度一下子爬到了贺衷寒、邓文仪这些人的头上,让他们恨之入骨,后来搜集材料排挤余洒度,余洒度终于落败。1927年,余洒度参加了著名的“秋收起义”,本来是朝着“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方向发展,不料本人没有坚持下来,中间脱队,重又回到国民党阵营中,进了“自新同学招待所”,属于“失足青年”那一路子的。1934年,余洒度与蒋介石的侄孙蒋孝先闹翻,被蒋孝先扣上一顶“贩毒藏毒”的帽子,惨遭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