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醒来方知身是客(1 / 1)
“啊~”幼薇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她坐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伸手推开窗户,微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带着淡淡的杏花香味儿。 长安的夜静得吓人,幼薇静静地听着风吹杏花落地的声音,伸头望向窗外,一轮孤月挂在天边,虚虚的影子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幼薇拢了拢被子,脑海中闪过这几天的生活。到唐朝已经三天了,三天里她惊魂未定,不敢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只是一个资深驴友,一个酷爱旅游的现代人,唯一的一次不守规矩胆大妄为——越界探险,竟落得个身毁人亡的结果。 可是穿越就穿越吧,好歹做个公主,再不济做个郡主也行,最最不济做个村夫渔妇,可她偏偏做了鱼幼薇——那个倒霉蛋,二十五岁就被人砍了脑袋香消玉殒了。虽然有着美女诗人的荣称,但淫妇加杀人犯更搏人眼球。 这是怎样的倒霉啊? 幼薇坐在床上,大喘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不做鱼玄机,我不是鱼玄机。”她只是来自未世的一道幽魂,占了鱼幼薇的身子,难道这样就要承受她悲摧的人生?她才不要做狗屁的鱼玄机,八辈子都没她倒霉坏运,宁肯探险身毁人亡,也不能蒙冤受屈死得不明不白。 你道鱼玄机何许人也?为什么被未世的幼薇如此嫌弃,这还得从大诗人温庭筠说起。 幼薇模糊地记得一段历史,鱼玄机与温庭筠本是忘年相恋,不知何故,温庭筠却为她牵线搭桥,让她嫁与李亿为妾。李亿在娶了鱼玄机一年之后抛弃了她,自此,鱼玄机进入道观,道号玄机。本以为自此可以平静地了此残生,却又在二十五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扯上杀人的罪名,年纪轻轻就被京兆府尹温璋判了杀人的罪名,于是,砍头殒命,香消玉殒。 小结起来,鱼玄机的一生就是爱情不顺,婚姻不幸,最后还被莫名砍了头。所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说的就是她。 “我才不做鱼玄机。”幼薇叹了口气,掀开被子匆匆起床,趿拉着鞋,收拾了几件衣服,用包裹装好,她要逃,远远地离开长安。从此,海阔凭鱼跃,江湖任姐游。 幼薇想得很美好。她背上包袱,跳上床。床是临窗摆放的,窗外是后院,院里有一棵杏树,枝丫横生,有些伸出墙外,踩着杏树就可以爬出围墙了。 计算着逃跑路线,偷偷推开窗户,坐了上去,正想跳下窗,眼角余光扫到杏树底下的一个人影,那是她的便宜老爹——鱼秀才。 鱼秀才面对杏树,双手负于背后,抬头向上做仰视状,不知在想什么,不时摇头叹息。 幼薇拉了拉肩上的包袱,轻轻跳下,佝偻着背,轻手轻脚地往大门走去。如果不能从杏树上跳出围墙,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从大门出去了。 幼薇蹑手蹑脚的往前走,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身后突然传来鱼秀才的一声暴喝:“深更半夜在做什么?” 幼薇一惊,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就见鱼秀才大踏步向她走来。幼薇连忙抱紧包袱,脚不由自主地往大门外跑去。 鱼秀才迈开大长腿追赶过来,一把拽住包袱,幼薇差点被掀翻在地。 回头一看,便宜老爹已经拽过包袱,正低头翻找东西,包袱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身衣服,还有一些铜钱,是平时的零用钱,小姑娘不大会花钱,于是攒下了这些。 “你这是要、离家出走?!”鱼秀才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女儿,他从来没想过女儿如此大胆,若不是今夜被发现,这丫头只怕是要…… 鱼秀才不敢往下想,脸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他一手抓住包袱,一手拽起幼薇,拖着她往祠堂去,“反了天了你?” 幼薇挣扎着,“耶耶,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耶耶”,就是父亲,是唐朝人对父亲的流行叫法。《木兰辞》中有“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文章中的“爷”不是现代人喊的“爷爷”,而是指父亲。 鱼秀才不听幼薇解释,黑沉着脸要把她拖进祠堂。鱼家的祠堂很简陋,只在大堂正中间靠墙放一个供桌,桌上从高到低摆放着祖宗牌位。 仔细看那些牌位,位置最高的那个地方,只摆着一个灵牌,上面什么字也没写。往下几排倒挺正常,有夫有妻,有名有姓。 你要问,这鱼家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最高的牌位上什么都不写,他没有妻妾吗? 这关系鱼家的身世来源,牵涉到一个到现在为止大家都不敢提起的人。这个人大有来头,他无妻无妾,却又富贵滔天。不管这人生前如何权势滔天,如何富贵荣华,到鱼秀才这一辈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了。 供桌前面,放了一个旧蒲团,是平时祭拜用的。不管鱼家以前如何荣耀风光,如今,他们只是普通人家,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一张破蒲团,便是祭拜的跪具了。 鱼秀才拖着幼薇,从堂口进去,走过坐榻,走过吃饭用的桌子,再往前走,就是刚刚所说的祠堂了。 幼薇被重重地甩在旧蒲团上,因为用力过大,鱼秀才微微喘息着,用手指着幼薇道:“当着祖宗的面,你老老实实地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鱼秀才用手叉腰,不过片刻,又放下来,再叉上去,他扶了扶额,在大堂里转来转去。 幼薇端正身姿坐好,借着外面的月光,她看了一眼供桌上的牌位,然后垂下头。 僵持之际,鱼娘子趿拉着鞋从厢房里走出来。鱼娘子是一个极其清丽可人的女子,虽长年操持劳累,但岁月从不败美人,月色下的她体态婀娜,五官精致。 她穿着宽大的睡袍走过来,问鱼秀才道:“这是怎么了,阿耶?幼薇调皮,也不必动这么大气嘛,深更半夜的,吵醒了邻居,坊正是要骂人的。”她的声音不大,轻柔得像是低低奏响的小提琴。 幼薇跪在地上,听着便宜老娘轻柔的声音,不禁想道:“鱼秀才何德何能,竟然能娶到鱼娘子这么漂亮的老婆?漂亮姑且不论,这个老婆心里眼里还全都是他,这才是他的成功之处。”